要說一個國家領先于其它國家或全世界,必須進行具體的比較,或者它們之間有過競爭并產生結果,至少有過比較頻繁的接觸才能作出大致的判斷??墒窃诠糯鷼v史上,無論漢朝或唐朝,與當時的世界或其它強國之間都不存在這樣的關系。
漢朝與羅馬帝國大致同時,但基本沒有交往,更沒有正面接觸。在中國古代史料中曾提到來自“大秦”的“使者”和“眩人”,前者顯然并無正式使命,只是漢朝方面的一面之詞,后者不過是流落的雜技藝人。東漢的甘英曾奉命出使“大秦”,但到波斯灣就知難而返。雖然不能排除雙方偶爾會有間接的人員交往,但相互的了解完全不足以作出大致準確的比較和判斷。唐朝與外界的聯(lián)系和接觸遠勝漢朝,但與大批外族、外國人來到唐朝相反,唐朝人幾乎沒有涉足境外。除了沒有留下任何記載的民眾外,有限的例子都不是出于主動。玄奘去印度是為了求法取經,回國后一心譯經弘法。要不是唐太宗要求,連《大唐西域記》也不會問世。杜環(huán)是怛羅斯之戰(zhàn)的俘虜,好不容易才返回唐朝,因族叔杜佑編纂《通典》才留下千余字的《經行記》(其中有杜環(huán)親歷的阿拉伯帝國的記載)。
如果要作實力的比較,最重要的無非是人口、疆域以及軍事實力。漢朝的人口最高為6000余萬,最低不足2000萬。羅馬帝國人口高峰估計在7000萬左右,甚至有歷史學家估計為1億。漢朝的穩(wěn)定疆域是400多萬平方公里,西域都護府面積約200萬平方公里,但除了西漢后期的60年能延續(xù)控制外,其它時間時斷時續(xù)。羅馬帝國的疆域也不固定,但其極盛時期并不亞于漢朝。唐朝人口最多時有8000多萬,堪稱當時世界之最。但唐初人口只有2500萬左右,急得唐太宗下令全國寡婦改嫁。唐朝后期的人口已減至約4000萬。唐朝的疆域最西曾達到咸海和阿姆河流域,最東包括朝鮮半島大部,但為期不過數(shù)年。對一度擁有的遼闊邊疆,一般僅設立羈縻政權或軍事監(jiān)護,真正穩(wěn)定統(tǒng)治的疆域不超過漢朝。與阿拉伯帝國的極盛疆域相比,唐朝并無優(yōu)勢可言。漢朝在軍事上的主要對手是匈奴、鮮卑等北方游牧民族,陳湯滅郅支單于時可能曾遭遇過羅馬的散兵游勇,但從未與羅馬帝國的軍隊作戰(zhàn)。被唐朝擊敗的東西突厥也屬游牧民族,唐朝與阿拉伯帝國的唯一一次怛羅斯之戰(zhàn)以全軍覆沒告終,包括杜環(huán)在內的大批將士、工匠被俘,唐朝軍隊再未越過蔥嶺。唐朝與吐蕃之戰(zhàn)也互有勝負,但總說來,吐蕃處于擴張狀態(tài),一度占領過唐朝首都長安。
至于文化方面,由于一定的文化都是自然環(huán)境和人類生產、生活方式的產物,所以很難有優(yōu)劣之分。在不同的地理環(huán)境下,也不能簡單地比較出先進或落后。例如,羅馬的主要建筑都用石料,大多以大理石裝飾,而漢朝的建筑多為土木結構,石料僅用于基礎或裝飾。在當時都顯得壯麗輝煌,但經歷風雨滄桑后,羅馬建筑風采依然,唐朝建筑則廢墟難覓。不過,唐朝人即使想造羅馬式建筑,哪里有那么多大理石、花崗巖?要是沒有地中海,羅馬人又怎樣將大理石運往北非?精神文明更難作優(yōu)劣之比,今天還是如此。
總之,漢代和唐代的確是中國古代史上的強盛時代,那時的中國也是世界古代歷史上為數(shù)不多的強國之一。“漢唐雄風”值得我們自豪和珍惜,但漢唐的直接影響范圍集中于東亞,并未超出亞洲。一味夸大漢唐的作用和強大,有礙于客觀地了解世界歷史和不同文化,只會滋長盲目自大和固步自封的封閉意識,不利于改革開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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