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時西魏文帝的皇后乙弗氏,是河南洛陽人。乙弗后的父親乙弗瑗曾為儀同三司、兗州刺史,母親是魏孝文帝第四女淮陽長公主。乙弗氏容顏艷美,從小不茍言笑。在她很幼小的時候,父母曾得意地指著她對親戚說:“生女兒又有何妨。像我們女兒這樣,比男孩強多了。”乙弗氏年十六歲時,被太子元寶炬納為妃。
魏文帝元寶炬即位后,大統(tǒng)元年冊乙弗氏為皇后。乙弗氏生性節(jié)儉,平常吃蔬菜穿舊衣,珠玉羅綺從不配飾。為人仁恕且沒有嫉妒之心,魏文帝對她很敬重。乙弗氏生了十二個孩子,多數(shù)早夭,只剩下太子元欽及武都王元戊。
當時一度強大的北魏分裂為東魏與西魏兩個政權后,東西魏連年戰(zhàn)爭不斷,但彼此都互有勝負,處于僵持的局面。原本已衰落下去的北方蒙古族柔然部落,因參與鎮(zhèn)壓六鎮(zhèn)兵亂而漸漸強盛起來,可汗阿那瑰雄踞于漠南,勢力無敵。當初北魏時,柔然向北魏稱臣。此時北魏已分裂成兩部分,柔然遂不再稱臣,反成了東西魏爭相討好拉攏的對象。
柔然與東西魏同時通好,以居中謀利。阿那瑰可汗先向東魏求婚,東魏權臣高歡將宗室女蘭陵公主嫁與可汗為妻。于是柔然出兵幫助東魏侵擾西魏。西魏無力對付柔然與東魏,便只好對柔然餌以女色。朝廷派中書舍人庫狄峙北赴柔然與可汗商議和親事宜。阿那瑰可汗有個弟弟叫塔寒,還未娶妻,因此向西魏求婚。西魏封舍人元翌的女兒為化政公主,遣嫁給了塔寒。
東西兩魏,雖都用和親的方式籠絡柔然,但東魏所嫁為宗室女,且配與阿那瑰可汗;西魏的宗室系女,不過以舍人元翌的女兒權充,況且嫁的是可汗的兄弟。西魏在柔然的份量,不免相形見絀。
權臣宇文泰勸西魏文帝娶阿那瑰可汗的女兒為妃。但阿那瑰可汗則對魏文帝說,若想娶他的女兒則必須讓其女做皇后,否則免談。宇文泰不得已,讓魏文帝廢去皇后乙弗氏。魏文帝本是宇文泰手中的傀儡,宇文泰與他商量也還算客氣。此時魏文帝只好廢去乙弗氏,遜居別宮,以迎娶新人。乙弗氏含淚請求出家為尼,削去一片秀發(fā),與青燈黃卷為伴。
魏文帝令扶風王元孚去迎柔然公主。隨柔然公主而來的有車七百乘,良馬上萬匹,橐駝千頭。到了黑鹽池,遇見西魏迎親的鹵簿儀仗。元孚請柔然公主正位南面以示尊貴,柔然公主說:“我如今還是柔然女兒,柔然以東面為尊,魏仗向南,我自東面,各守國俗好了。”于是西魏的儀仗都朝南,柔然的營幕戶席仍然朝東。
到了長安,行過冊后禮。柔然公主稱郁久閭氏,年時才十四歲,容顏才識俱獨秀于林,只是性情極妒。廢后乙弗氏雖削發(fā)為尼,但還住在都城,柔然公主十分不滿。西魏文帝為取悅新婦,遣次子為秦州刺史,與母親乙弗氏一同赴鎮(zhèn)。乙弗氏母子入宮辭行,與魏文帝相別。魏文帝不禁泣下,往日夫妻的一幕幕浮在眼前,乙弗氏也淚落如雨。魏文帝悄悄囑咐乙弗氏在外蓄發(fā),希望夫妻以后有機緣還能相會。
第二年,柔然舉國入犯 ,兵鋒直抵夏州。魏文帝遣使詰問阿那瑰可汗為何興兵??珊拐f一國不能有二后,西魏廢后還活著,將來仍妄圖復封為后,公主免不了被廢黜,因此興師問罪。這都是柔然公主聽說乙弗氏臨別時,魏文帝暗囑她蓄發(fā),所以心里不平,暗通柔然可汗起兵逼魏文帝將乙弗氏除去。
魏文帝見此不由得躊躇了許久,最后嘆息說:“豈有百萬之眾為一女子舉也?雖然這樣,朕若不肯割愛故妻,自招寇患,致此物論,亦有何面目見諸將帥邪!”真是奇怪,對得起對不起將帥和殺自己的妻子有什么關系?于是遣中常侍曹寵赴秦州,令乙弗氏自盡。乙弗氏流淚對曹寵說:“愿至尊享千萬歲,天下康寧,死無恨也!”又召次子武都王元戊至前囑咐后事。讓他傳語皇太子好自為之,不要想念生母,辭別的場面無比凄愴,慟哭良久。左右都不忍看此凄酸的情景。當時乙弗氏已暗中蓄發(fā)期待與文帝相聚,此時便又在佛像前削發(fā),然后入室服毒,以被子蓋住身體躺在床上,不久就死了,時年三十一歲。
鑿麥積崖為龕,裝乙弗氏尸體的棺木放入龕里。有兩朵云在墓里忽隱忽現(xiàn),時人都詫為異事。乙弗氏已死,柔然兵也只好退走了。
這一年柔然公主懷孕臨產(chǎn),住在瑤華殿。聽到有狗吠聲,心里十分不舒服。臨盆時孩子久久生不下,她瞪著眼睛,滿口譫言。柔然公主看見一個陌生婦人盛飾來至面前,便問左右:“她是誰?”左右都看不見,一會兒柔然公主又說那婦人打她,左右都嚇得毛骨森豎。好容易生下孩子,柔然公主也因難產(chǎn)而死,年僅十六歲。魏文帝元寶炬在位十七年,四十五歲病逝。太子元欽入嗣帝位,追封母親乙弗氏為文皇后,與魏文帝合葬在永陵。
乙弗氏的事跡《北史》之“后妃列傳”有較詳細的記載。北朝自拓跋氏建魏始,至隋朝建立前,先后出家為尼的皇后有十五人。后人對歷代帝王后妃的悲劇總抱持同情的態(tài)度,如楊玉環(huán)與唐玄宗的千古絕唱。但這些所謂深情的背后,其實有許多瑕疵。平常人為心愛人可以輕易做犧牲,但你找不出一個帝王曾這么做過?!犊兹笘|南飛》有這樣的句子:“東西植松柏,左右種梧桐。枝枝相覆蓋,葉葉相交通。仰頭相向鳴,夜夜達五更。行人駐足聽,寡婦起彷徨。”每念及“寡婦起彷徨”不由令人莫名的難過與感動,生死相許的情感才算得上驚天地泣鬼神,至于乙弗氏,不過是做了一個懦夫的犧牲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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